人上了年紀,總愛回憶舊事。情到濃處,甚至還會去探尋舊跡。
國慶節(jié)前,一向不喜好出游的父親,居然破天荒地對我說,想回聊城臨清的工地看看。那曾是全國聞名的大京九鐵路工地,是三十多年前父親盡情揮灑青春的地方。
大家時常感嘆鐵道兵、筑路人一往無前的精神,眼見他們鋪就鐵路、帶走了荒蕪,一路向前,意味著他們很少重走回頭路。所以很多筑路人,在工程竣工后就離開了,很少見到后面的繁華景象。
在臨近古稀之年,父親對三十多年前那個臨時落腳的工地來了興致,著實令我感到意外。雖然那時因修路結識了多名當?shù)厝罕?,并成為好友,但隨著年歲久遠,父親慢慢地也與他們失去了聯(lián)系。
父親通過戰(zhàn)友多方打聽,隱約知道,當年那個隊部所在地,已經(jīng)變成了一片樓房,隊部前那一大片麥地,也不見蹤影,同樣“種”上了各類建筑物。
嚴格來說,父親口中的“隊部”并不是一個規(guī)范的說法。那時,已經(jīng)是兵改工之后的第七個年頭,父親和他的戰(zhàn)友們,早已脫掉了綠色的軍裝,換上了藏藍色的“路服”。隊部大概是他們在鐵道兵時代的說法,盡管已經(jīng)事過境遷,但大家一時間還是習慣性地沿用了老說法。
雖然已經(jīng)成為筑路工人,但在當時,對很多職工而言,他們脫掉軍裝,也不過是幾年前的事情。于是幼時的我,時常在隊部看見他們穿著一身舊軍裝,匆匆忙忙吃過早飯后,三五成群,步行走向工地。
每到傍晚下班歸來,是隊部最熱鬧的時候。七八名隨軍家屬組成的炊事班也到了最忙碌的時候,大家七手八腳把一籠籠蒸好的饅頭從大灶上抬下來,放到預先準備好的方桌上。然后,炊事班班長走出食堂,站在門口,望著宿舍的方向,掏出口哨深深吸了一口氣,然后使勁吹一兩分鐘,便是開飯的訊號了。緊接著,那些二三十歲的年輕職工聞訊陸陸續(xù)續(xù)從宿舍走向食堂。
大家拿著各自的碗筷,排成了一隊,掏出花花綠綠的餐票。餐票是塑料做的,比當時的糧票要小一些,面額也從五分到五角不等。
吃完飯,就到了娛樂時間。整個隊部只有一臺電視機,因為單位效益好,當時已經(jīng)配備了進口的彩色電視機。晚飯過后,2名工作人員就會把電視機從會議室抬到寬闊的院子里,立在一個方形小桌上。
劃出隔離線,大家搬著小板凳在線的后面依次排隊坐下。除了收看新聞、電視劇等節(jié)目,偶爾也會租來一些時興的電影錄像帶,為大家放幾場香港武俠電影。夜深了,電視機前的人也越來越少,隨著最后一名觀眾離場,電視機被關掉了,整個隊部陷入寂靜。一天就這樣結束了。
最終,父親聯(lián)絡一圈,尋夢之旅沒有成行。或許是三十多年的變化,掩蓋了他遺留在那片土地上的腳印,讓他興趣索然。又或許,他在等待一個機會,與舊日戰(zhàn)友一同故地重游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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